《北京作家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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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理的平安夜

作家:王梓夫
    到大理那天,恰好是12月24日,野夫说大理的平安夜很热闹,类似于西方的狂欢节和西双版纳的泼水节。我想象不出来。
    从下午两点多钟开始,大理古城便交通管制了,所有车辆都从大街小巷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沿街巷两旁摆起了各种各样的小摊儿。摊子都很小,多是一箱一柜一人。有的是鲜花,有的是香包儿,有的是圣诞老人的红色尖帽儿,更多是一箱箱的小炮弹一样的塑料罐。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,也没顾打听。那天正好四川电视台的小李来采访野夫,晚饭后我们一起去酒吧。
    大理的酒吧是非常有名的,最有特色的是洋人街和人民路。酒吧是临街的小店,里面亮着缠绵的灯光。店面外面还有一些当街的座位,故意用原木制作的原始性的桌椅, 很粗糙、很古朴、很有味道。大理泡吧那才真正叫“泡”,从下午到午夜,甚或到天亮, 是赖在酒吧里不走的。酒吧里不仅有酒,还有套餐零点,不愁肚子问题。前来泡吧几乎都是客子,很少有本地土著。有偷闲避嫌的文人,有长住短留的游客,有特意来疗疾养神的病夫。据说某公久居成都患了湿疹,来大理租一居室裸身日光浴,大冬天的竟然中了暑。还有一条被称作洋人街的巷子,两旁的酒吧充满了异国情调,洋味儿十足。那些
整天泡吧的洋人成双结对,还常常在自己的台位上摆些自己制作的小工艺品出卖,几乎无人问津,要的是摆出一副生意人的样子。无论国人还是洋人,在大理泡吧的几乎没有富人,大多是阮囊羞涩之辈。包括洋人,他们有幸生在高福利的国家,领了退休金保险金失业补助金,在本国花费可能捉襟见肘,来大理却能过上神仙的日子。
    大理的酒吧穷人多、文人多、洋人多、怪人也多,因之由酒吧传出的和演绎的故事也多。那恍恍惚惚若明若暗的灯光,那摇头晃脑装腔作势的身影,那慷慨激昂纵谈天下的宏论,还有那隐身下山的高士,微服监侦的公私密探……形形色色林林总总,生活在这里变得诡秘,人在这里变了形态,有如毕
加索笔下那些些支离破碎神秘莫测的肢体。在这诡秘和变形的世界里,总免不了浪漫的事。一位友人在唐朝酒吧的“艳遇”,至今令其萦绕于怀,若鬼魅缠身。
    平安夜的酒吧却突然明亮起来,喧闹起来,每个酒吧前都挂满了通红的灯笼,酒吧外面到处是缕缕行行的人流。我们想早去占个好位子,还是去晚了,个个吧间都是宾客满盈。我们只好另择栖处,穿街过巷来到红龙井。这里是古城风光最美的地方,一条小溪从苍山奔泻而来,洗阶漱石摇花弄影,潺潺如鼓瑟之声,缠缠亦如彩练之舞。溪流两旁的铺面,依山形而起伏,傍溪水而蜿蜒。溪涧有卵石之错落,有巨岩之盘踞,有拱桥之飞跃。溪两旁大串大串的红灯笼,灯光浮游于溪水间,闪烁着梦幻般的奇光怪影。
    一座盘龙铜亭,一株古榕,一丛翠竹, 几孔小石桥,将红龙井拓展出一片开阔地。从街心伸出了几条臂弯似的小巷,巷口处已经搭建成了舞台,鼓手乐手和捧着吉它的歌手已经登台演出,歌声乐声震耳欲聋,却着实烘托出了节日的大氛围。我们选中了99吧门口的一个位置坐下来,近可以听吧内的音乐,远可以观满街的灯火人流。大理冬天的夜晚还是有点儿冷的,每个酒吧的门前都燃起了锅火。这锅火是我命名的,一个大铁锅,里面点燃的是松枝和劈柴。戴着红尖帽子的美丽少女不断将木柴扔进锅火里,鲜红的火光舔着她那娇艳的脸庞,令人不禁怦然心跳。
    我以为这便是大理的平安夜,喧闹、奇异、眼花缭乱,还有几份温馨。一瓶红酒喝完了,小李对野夫的采访也结束了。野夫说,咱去看游行。
    怎么还有游行? 
    出了十字街巷便进入了古城的主街道, 满街都是人,满天都飘着雪花,满灯光里都是追逐、嬉闹和欢笑。穿戴滚边白裙彩帽的白族少女,西装革履的洋人商贾,戴着红色尖帽的八方游客,都拥拥挤挤地混在一起随波逐流地移动着。人流相向而行, 或成双结对,或三五成群,或聚集一团。每个人手里都举着攻击的武器,好多人还是双枪。武器便是小摊儿上卖的那种小炮弹塑料罐,从塑料罐里喷射出来的是白色的雪注,雪注喷洒在人的身上便会立即变成雪花。以风花雪月著称的大理却是如此这般制造了飞雪。还没容我完全明白怎么回事便遭到了袭击,那桃花般的笑颜冲你投来妩媚的同时,却举起手中的武器朝你的脸上猛烈地射击。一人首发,众皆相随攻之。一股股雪白冰冷的泡沫便喷到了你的脸上,封住了你的眼睛,继而你的身上便被雪花覆盖起来,变成了一个雪人。
    人既犯我,安能“行以待毙”?野夫立即从人群边缘处的小摊儿上买来武器,分发给我和小李。我们双手握住射击罐,一边摇晃一边寻找目标,一个美女迎面走来。我和野夫先发制人立刻朝美女的脸上喷射,当一股白雪的泡注射向美女的时候,还没容我们看清美女的狼狈样儿,便遭到了猛烈的反攻。十来支喷罐一齐朝我和野夫喷射。原来美女有一个庞大的护卫队,我们不自量力, 没有看清目标便贸然进攻,招惹了灭顶之灾。于是我们立刻调整战略战策,采用偷袭的方法,窥视战机。两个美女正在采购武器,趁她们掏钱的时候,我们猛烈进攻,两个美女立即变成了雪糕面孔,她们惊恐尖叫求援之际,我们立即逃之夭夭。我躲在野夫身后,迎面挤过来的挽着男人的少妇正在得意洋洋,我便近距离地朝她脸上喷射出了雪注,少妇的男人见自己的女人遭到了袭击,以为是野夫所为,便朝野夫一通狂轰滥炸,野夫只好抱头鼠窜。而我正在得意,却不想被两个少女迎面扫射过来。
    这是一场战争,人人都是战士,人人又都是被攻击的目标。随时都可以取得意外的惊喜和胜利,随时又都可能成为众矢之的。这是一场游戏,没有游戏规则,无论男女老少,谁都可以毫无顾忌地选择攻击的对象,谁也都有可能随时遭到攻击。没有男女之别,没有尊卑之分,没有亲疏之隙,没有老幼之忌。人与人之间什么时候、什么情况下才能如此亲近、如此两相无猜呢? 
    大理的平安夜,弥漫着硝烟火药的战争之夜。而硝烟火药带给人们的却是无与伦比的振奋和喜悦。几十年的成败得失,一年到头残酷的纷争竞争,十二个月的忧愁、郁闷和烦恼,都随着白色的雪浆痛快淋漓地喷射出去了,化作了雪花,化作了雾气,化作欢笑。人们尽情地嬉闹攻击,为自己荡心抒怀,为别人祈求平安。
    第二天上午,石板街上处处汪着雪水,像下了一夜不小的雨。强烈的高原阳光照在湿淋淋的街面上,有些刺目。眩晕恍惚中仿佛依然身处颠狂的夜晚。
    大理的平安夜,大理人的狂欢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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