湖石图（中国画） 王铎

　　中国绘画艺术崇尚书画同源，而历史上，在书画两个领域同兼盛名的却仅有数人而已。回看历史，除唐朝薛稷、宋朝米芾、元之赵孟頫、明之董其昌、近人吴昌硕以书画兼擅而享誉艺林外，恐再难找到其他人了。王铎（1592年-1652年）作为明末清初政治风云变幻时代艺术大师中的佼佼者，不仅把书法艺术带到另一个制高点，而且在绘画上也有很高的成就。王铎的画以古迈俗有新意，多出于对自身真实感情抒发的需要而绝非为世俗之索而为。其山水以宋人画风的雄浑博大，针砭流行画风的清荡薄弱时弊，以还造化之奇；以骨力苍厚之用笔矫正时兴的柔细嫩弱来振雄强之风。除山水外，王铎兼擅花鸟。张庚在《国朝画征录》评说：“间作花草，亦超脱名贵。”王铎的梅、兰、竹、石渊源有自，继承了明代“吴门画派”文人画传统而亦有发扬。王铎的绘画作品存世不多，今武汉博物馆所藏一幅《湖石图》便显得愈发珍贵了。

　　《湖石图》轴，为绫本，墨笔，纵214.5厘米，横79厘米。画芯多处细折痕，画面虽有磨损但主体部分笔墨清晰可辨。画上题跋为：“孟津王铎崇祯七年岁杪写于都门，为公亮词坛。赵孟頫曾以沁雪题石。雪者天地之清气，漫于石则坚贞合焉，士君子之体也。绝尘氛而洁且坚，吾愿与公亮勉之。八年二月持此图来展观，再书其上”。画上共钤有印鉴三方，均为白文印，分列于题跋左右两侧。其中左侧上方一枚钤印为王铎觉斯，另外两枚模糊不清不大能辨。从题跋来看，此画是王铎降清前于崇祯七年岁末为其好友公亮所作，表达了对其友高洁君子之品格的赞赏之情并用以自勉。据考证，时年王铎43岁，此画作于其降清十年前。题跋中公亮正是明代文学家张明弼，时年50岁，且就在前一年刚刚中了举人。王铎作画完一年后在新年伊始又展观此画并题，能感到他的某种在意与期许。王铎于31岁时中进士，两年后就为张明弼的《萤芝集》作序，可知他们交情不浅。

　　纵观画作，只看一湖石独占画面中心大幅，迂回婉转，造型奇特。自中唐以来，太湖石“丑怪”的特征和“玲珑”的形态就为文人所关注和青睐，诗文赞颂不绝如缕。 《云林石谱》序文有言曰：“天地至精之气，结而为石。”王铎认为绘画是“细事” ，无论是人物、山水、花鸟，都要寓以深意，都是“寓言”。从选材上便能看出王铎的用意，即对高洁、气节的向往。作者用饱满的软毫笔画石，圆浑含蓄，对湖石的勾廓，寥寥几笔便显出湖石的灵动。元代赵孟頫云： “石如飞白木如籀，写竹还须八法通，若也有人能会此，方知书画本来同。 ”王铎的书法用笔在此画中亦有明显体现。作者以潇洒简洁的笔意勾出石的轮廓，笔笔藏锋，偶用飞白法，且十分注意虚实变化，笔力坚劲柔顺，流畅自如，时而老如硬铁，时而柔情似水，性之所至，情之所融，所画湖石透出玲珑之美，格调极高。笔墨所至直抒胸臆，是非曲直，全在点墨中。墨之浓淡干湿依湖石之结构而变、情感而变，充满着节奏韵律。而在表现湖石怪与奇的千窍百孔的造型上，作者用涨墨法凸显其质感，画面显得更为轻松且立体。整幅画面无论是从简单明确的构图上，还是用笔用墨上，都给人一气呵成、清秀脱俗之感。

　　明末之际的大明王朝内忧外患，民不聊生。张明弼是复社的重要成员，一直以来与魏忠贤为首的阉党顽强斗争。王铎后来虽由明仕清成为贰臣而饱受讥议，但不应全盘否认其成就。王铎曾写过不少描述明末官吏施暴与民众苦难的诗文，为官率直、敢言。正所谓文如其人，画如其人，久观画面，会发觉从其中透露出的一股清峻的英气。艺术是艺术家透过作品去深入了解世界和自己的手段，此作湖石温然而立，清而不寒，高而不畏，有玉堂之气。再次回看王铎在300多年前所做的选择，这矗立的湖石仿佛象征着王铎“最后的操守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