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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心武:把锋利的刀对准自己(祝勇)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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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:中华读书报
作者:祝 勇
发布时间:2013-03-08

 

  刘心武承认了自己的残缺,他的40卷《文存》才做到了圆满,而当越来越多的人具有了鲁迅、巴金、邵燕祥、刘心武式的自剖精神,那场巨大的灾难才可能转化为民族进步的精神营养。

 

  一

 

  刘心武之大名,得自1977年发表的小说《班主任》。当刘心武在35岁那年将那篇名为《班主任》的短篇小说投给《人民文学》杂志的时候,丝毫不会想到这篇作品会引起“新时期文学”的“爆炸”。但今天已经很少有人知道,在粉碎“四人帮”以后登上“新时期”文坛的作家们,许多曾是“文革”后期“革命文艺”(“工农兵文艺”)的积极生产者,他们的写作,也曾经听命于阶级斗争和“批林批孔”的指令和调谴,其中有:古华、路遥、陆天明、莫应丰、贾平凹、周克芹、韩少功、梁晓声等,余秋雨在上海参加了上海市革命委员会大批判组,成为“石一歌”的一员。这一长串的名单,我们并不陌生,因为创造了改革开放“新时期”文学神话的,正是相同的阵容,只是把这一批作家放置在20世纪70年代的话语空间中,他们作品的价值取向,与其后来表现的完全相反,他们当年的作品,无一例外地为政治斗争提供着文化包装,每一篇作品,都无异于一次豪迈的出征、愤怒的讨伐、坚决的反击、庄严的捍卫。

 

  1969年,中共“九大”召开,标志着“文革”进入了“新阶段”;1971年,“林彪集团”覆灭,更加突出了江青的“旗手”地位。既然这场“大革命”是以“文化”命名的,重建革命的文化秩序,自然是一项迫不及待的重要使命。随着《人民日报》在1971年12月16日重新刊登毛泽东在1949年为《人民文学》创刊号题写的“希望有更多好作品问世”,1971年《广西文艺》改名《革命文艺》试复刊、1974年上海《朝霞》杂志创刊、1976年1月《人民文学》、《诗刊》复刊,一批符合革命要求的作品应运而生,“文革文艺”也进入了它回光返照的“辉煌时代”,映照出这场“革命”的末世光景。当时比较有名的作品,主要有浩然的《金光大道》和《西沙儿女》、黎汝清的《万山红遍》、郭先红的《征途》、谌容的《万年青》、张抗抗的《分界线》、李云德的《沸腾的群山》、胡万春的《战地春秋》、郭澄清的《大刀记》、冯骥才和李定兴合著的《义和拳》等。那位名叫刘心武的文学青年,也被裹携在这样的时代氛围中,写下了一批与时代“接轨”的作品,比如小说《睁大你的眼睛》。我们对这些作家在“文革”中的“前史”所知甚少,一是因为他们在“新时期”的“后史”过于“辉煌”,以至于那段“前史”显得无足轻重,二是对那段“前史”,他们大都讳莫如深,不愿提及,甚至编造事实、粉饰自己的,也大有人在,久而久之,那段“前史”就被湮没、淡忘,甚至涂改了。唯有刘心武是一个惊人的例外,他不仅对于自己的“文革”后期的写作经历从不掩饰,70岁之际(2012年),在他刚刚出版的40卷《刘心武文存》中,将他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作品专门编成一集,名曰:《懵懂集》。

 

  关于“懵懂”,刘心武有如下解释:“1973年以后开始出现了一些新的文学作品,又可以开始投稿了,我就心动了,我觉得我可以再尝试了。有人问我,当时还是‘四人帮’搞的那一套,你怎么在那个时候写东西,你为什么不跟他们划清界限呢?我划不清界限,因为还是中华人民共和国,还是中国共产党的领导,还是这样一个线性发展,我对他们也不满,但是我没有办法和他们彻底切割开来。有人这样做。有人问我为什么这样胆小,我说实话,我还不是胆小,我是没那个想法,就我个人而言,我的认知没到那个程度。从政治上来说,从文学观来说,很长时期我都是懵懂的。我从来不是一个政治性的人物,我只是一个文学爱好者,只是通过作品来抒发一些对社会人生的看法。”

 

  刘心武这段“鲜为人知”的写作史大致如下:自1975年开始,他陆续写下一批歌颂“文革”“胜利成果”的小说,它们是:《盖红印章的考卷》(收入北京人民出版社《盖红印章的考卷》一书,1975年6月)、《睁大你的眼睛》(北京人民出版社单行本,1975年12月)、《清水湖的孩子》(收入《朝霞》丛书,1976年9月)、《第一次思索》(收入北京人民出版社《第一次思索》一书,1977年6月)、《果实累累》(收入北京人民出版社《果实累累》一书,1977年9月),等等。与许多“新时期文学”的主力作家一样,刘心武真正“成名”,并不是在1977年《班主任》发表,至晚在1975年,刘心武就已经登上“文坛”,只不过这个“文坛”是在样板戏的光辉照耀下的“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”的“文坛”。

 

  二

 

  海德格尔和维特根斯坦都曾经说过这样的话,即:语言是世界的最后界限。对于“文革”后期的写作者来说,语言也同样是他们个人命运的分水岭。在阶级斗争(或曰两条路线斗争)的火力交叉点上,作家自主写作的空间已被压迫到最小。“三突出”写作原则,这一由革命设定的前提是不需要讨论的,顺之者昌,逆之者亡,唯有遵循着革命的“三从四德”,个人的才能才可能得到施展的空间,尽管规则相当苛刻,但它毕竟为这些卑微的写作者们开启了一道狭窄的门缝。

 

  于是,一个由“旗手”精心打造的“英雄时代”,正对20世纪70年代的日常生活空间进行着全面的覆盖。刘心武小说《睁大你的眼睛》里的“红小兵”,就像大闹天宫的孙大圣,不仅有金刚不坏之身,而且随心变化,一而百,百而千,翻着筋斗,在20世纪70年代的市井院落中着陆。他们有着超乎常人的优良视力,凭一双阶级斗争的火眼金睛,降妖除魔。“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”,在英雄的感召下,刘心武笔下的“海棠院”——北京一座平常的大杂院,也成为阶级斗争的前沿阵地。你死我活的厮杀,就这样为日常生活涂抹上一层血淋淋的色泽。在那样的年代里,刘心武试图通过自己的写作,苦心孤诣地扩大英雄的阵容,为革命话语的圣殿添砖加瓦。

 

  如果放在当时的话语环境里,刘心武在“文革”后期完成的“作业”堪称“成功”。至少在那个年代里,他的小说并不缺乏阅读快感,犹如一部标准的好莱坞大片,既不乏丝丝入扣的悬念,步步为营的推理,也上演着生死时速的决战。《睁大你的眼睛》里那12颗被暗地里“砍头”的向日葵、《清水湖的孩子》里意外挖出的当年国民党监狱里的烈士留下的血书……都使他的小说具有了某种悬疑的品质。然而,如果把刘心武的这批小说放在当时的整体环境下,我们会发现当年所有的小说有着惊人的雷同——主题雷同、情节雷同、人物雷同,文学的创造性被政治的榨汁机彻底榨干。所有的小说都被推到一条狭窄的轨道上,撞车和倾覆都势所难免。

 

  如果说语言是世界的最后界限,那么它也同时构成了对世界的终极围困。刘心武之所以因一篇《班主任》而成为新时期文学的话语英雄,正是因为他打破了这样的围困。他说:“1975年的时候,提出来儿童文学也应该表现‘跟党内走资本主义当权派’的斗争,编儿童文学小说集的编辑约我写,我就写了《第一次思索》……这篇东西我大约在1976年底就诌成了,是我写作史上最荒谬的一例,它印出来是在1977年6月,离《班主任》面世不足半年。那么,《班主任》的写作,实际上也是我内心里‘不能再这样荒谬下去’的苦闷的一次大冲决。”《班主任》同样写少年,只是在这篇小说中,主角不再是根正苗红的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,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小流氓。于是形成了一个有趣的悖论:新时期文学话语英雄的诞生,是从摆脱英雄话语开始的。也就是说,英雄话语与话语英雄是彼此对立的存在。英雄话语是依托一场虚拟的战争存在的——经历了“三反”“五反”、反“右”“四清”,拿枪的和不拿枪的敌人都被斩尽杀绝了,怎么可能层出不穷,越打越多?归根结底,是革命需要敌人,没有了敌人,革命就失去了对手,失去了意义,失去了价值。

 

  “文革文艺”中的英雄话语,实际上是要把生活掏空,用神话填充进来,把在柴米油盐、吃喝拉撒中真实地生活着的人们,强行绑架到神话的虚拟世界中去,去充当冲锋陷阵的英雄,这样的努力,实际上是违反了革命的本意,是异化了的革命——所谓“继续革命”,终究将成为一场无法“继续”的“革命”。既然敌人是炮制出来的,那么英雄也就是伪造的。这些伪造的英雄,并不具有真英雄的功能,他们只是英雄的赝品、山寨版、冒牌货,他们所宣称的正义也值得怀疑,文学失去了正义性,英雄也将走到末日穷途。刘心武证实了这一点:

 

  那时候作为文学编辑我还负责着一部长篇小说的修改和定稿,那是北京远郊两个农村业余作者的作品,叫《大路歌》,写农村修路的故事,文笔非常有乡土气息,人物活跳,读来十分有趣,但是,就那样的面貌没有办法通过终审付印,因为写的故事里没有什么阶级斗争,几乎全是人民内部矛盾,先不说没有表现跟“走资派”斗争,阶级敌人对修路的破坏以及正面人物与其的斗争总得大写特写吧,可是,两位作者的素材来自于实际生活,他们那里修路中有先进与落后的矛盾,有性格冲突,却并无阶级敌人破坏的情况出现,怎么办呢?我就跟他们一起冥思苦想,甚至把自己搁到敌人的位置上去设想,如何破坏?下毒?大落套;偷炸药爆炸?如果炸药能被他偷,贫下中农形象岂不又被玷污?绑架孩子?那不是浩然《艳阳天》写过的情节吗……真是一筹莫展,最后那部长篇小说也就搁浅。

 

  刘心武之所以依靠一篇《班主任》杀入新时期文学,正是因为他看到了所谓的英雄话语无以为继的宿命。

 

  刘心武就这样迅速地从英雄话语走到了它的对立面,从神灵游荡的天空降落到俗世的街景里,成为替百姓代言的话语英雄。成为话语英雄的首要条件,是拥有属于自己的人格,拥有怀疑的精神和批判的立场,拥有从豪言壮语回到常识的勇气。刘心武说:“我呐喊‘救救孩子’,但这个作品首先是‘救救我自己’。从《班主任》以后,我脱离了懵懂,开始构建自己独立的人格、自由的思想。”

 

  如果我们把刘心武前后的写作作一番对照,我们会发现某种神奇的对称性——这种对称性,在《睁大你的眼睛》和《班主任》中得到最明确的表达。《睁大你的眼睛》中的方旗和《班主任》中的谢惠敏,都是“阶级觉悟”很高的小干部,而《睁大你的眼睛》中的郑可意和《班主任》中的宋宝琦,则都是精神受到资产阶级思想“污染”的“问题少年”,然而,他们在两部作品中的地位却完全相反——在《睁大你的眼睛》中,方旗是心明眼亮的革命接班人,而到了《班主任》中,谢惠敏却成了受阶级斗争驯化的可悲的小政治家;在《睁大你的眼睛》中,郑可意因为偷看手抄的“黑小说”而受到批判,而到了《班主任》中,作家却对从学校废书库偷来《牛虻》这些“黄书”、“黑书”阅读的“小流氓”宋宝琦寄予深深的同情。素材几乎相同,而立场却完全相反,以《睁大你的眼睛》和《班主任》为标记的两极,呼应的却是英雄话语与话语英雄的对称,以及历史由革命回归启蒙、血液由肢体回归大脑的过程。

 

  《班主任》以后的刘心武是我们都熟悉的——从《钟鼓楼》、《四牌楼》、《栖凤楼》、《风过耳》、《如意》、《立体交叉桥》、《5·19长镜头》……他在老百姓的世界里纵横驰骋,日常生活里的矛盾冲突取代了斗争哲学,刘心武不仅改变了语言,也改变了世界,那个世界不再是一个真理与非真理的斗争、原教旨主义的世界,不再是一个你死我活的、人吃人的世界,而是审美的、世俗的、生动的世界。《山海经》,虽然书写了神话英雄,但它始终“洋溢着沁人心脾的审美芬芳”,《红楼梦》选择《山海经》作为神话开场,而不是从三皇五帝说起,正是因为它将历史诉诸最天真可爱的层面,而不是带着某种改造世界的神圣使命(参见李劼《中国语言神话和话语英雄论晚近历史》),由此我们也可以破解刘心武为什么后来执迷于《红楼梦》、《金瓶梅》这类围绕精细复杂的内心维度展开的叙述,而对《三国》、《水浒》这些身体力量型小说始终“莫言”。

 

  三 

 

  在“文革文艺”(或曰“工农兵文艺”)的生产者中,能为这段历史忏悔的,今日几乎见不到。说到中国人为什么不忏悔,这又是一个沉重的话题。有人把中国人不忏悔的原因归结于中国的精英阶层缺乏信仰系统。

 

  其实中国的精英阶层并不缺乏信仰系统。比如,佛教在中国的精英阶层中具有广泛的影响,而佛教本身,就是讲忏悔的,甚至于“忏悔”这个词,就是佛教术语。根据中国佛教四大译经家之一义净法师所译佛经,忏与悔具有不同之意义:忏,是请求原谅(轻微);悔,是梵语a^patti-pratides/ana(阿钵底钵喇底提舍那)之译,即自申罪状(说罪)之义(严重)。晋代郗超在《奉法要》中说:“每礼拜忏悔,皆当至心归命,并慈念一切众生。”佛教忏悔,不仅须具足五缘,而且忏悔之方法与性质有多种分类,程序复杂,有一套完整的忏悔文化。还可以举一个更加极端的反例——在“继续革命”的时代,“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”就是一种信仰,而阶级斗争的文化,实际上也是一种“忏悔文化”。

 

  为什么中国的文化精英在“文革”中能够真心地“脱胎换骨”,真诚地“忏悔”,以求得“从头做起,重新做人”,而今日反而不能反思自己在“文革”中的所作所为?

 

  主要原因,我认为是缺乏现代文化人格和历史担当。无论是中国传统文化资源,比如讲求忏悔的佛学、或者讲求“吾日三省吾身”的儒学,还是要求牺牲的泯灭自我“灵魂革命”,都不能带来我们所需要的忏悔。我们所需要的忏悔,既不是内心修为的传统手段,也不是“灵魂深处闹革命”的革命要求,而是一种文化和社会的负责,这个责任,是现代知识分子必须承担的天职,因为知识分子的本义,就是社会的良心、是历史正义的承担者。鲁迅曾经担负过这份自剖的责任,在评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时候,鲁迅说:“凡是人的灵魂的伟大的审问者,同时也一定是伟大的犯人。审问者在堂上举劾着他的恶,犯人在阶下陈述着他自己的善;审问者在灵魂中揭发污秽,犯人在所揭发的污秽中阐明那埋藏的光耀。”作为鲁迅的传人,巴金既没有简单地把自己当成是历史的受害者,一味强化自己在“文革”中的受害者形象,也没有当成历史的审判者,而是把锋利的刀刃对准了自己,“站在了客观的角度,看待自己的一切无奈、痛苦、糊涂……”经历过“五四”新文化洗礼的巴金,终究具有现代文化人格,用他自己的话说,是“找回了失去多年的‘独立思考’”,而这种文化人格,使他以年近80的高龄之身,率先担负起这份沉重的历史责任。

 

  但更多的人则是回避、甚至涂改这段历史。这份得过且过的坦然乃至某些强辞夺理的无耻,一方面是出于对责任的逃避,缺乏担当的勇气;另一方面,或许在他们看来,他们所有的“罪责”都是由于受到了“文革”发动者的误导,而这种误导,又首先是因为在极权体制下的信息不对称造成的——当官方媒体一而再、再而三地宣称“资产阶级司令部”以及“睡在我们身边的赫鲁晓夫”的危险性,又有谁能够提出反向的证明?于是,那份无辜,又发育成理直气壮。当所有的施害者轻易地推托掉自己的责任的时候,他们忘记的却是一个简单的事实:与欺骗相比,受骗同样是可耻的,因为受骗,意味着向骗人者交出了自己的大脑。

 

  即使他们同时扮演了受害者与施害者的角色,但他们在内心深处更愿意把自己当作受害者而不是相反。这是一种选择性遗忘、一种集体无意识,从心理学角度讲,每个人都更容易遗忘自己对他人的伤害,而对自己所受的伤害敝帚自珍,这种选择性遗忘,会帮助他们修复不堪的记忆,忘记自己现代知识分子内在的人格要求,从而使内心变得安宁和坦然。

 

  刘心武本来可以像这些“沉默的大多数”一样,无意识或者有意识地“忘记”过去,对于自己在“文革”后期的写作史守口如瓶,精心守护自己“新时期文学”中的话语英雄形象。但他没有这样的“洁癖”,因为他有另外的“洁癖”——道德和人格上的“洁癖”。他选择将《懵懂集》收入《刘心武文存》,等于承认在上文所说的“帮文”中,自己也多多少少地占过一席之地,因此,也需要承担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责任,如萨特所说,“是真正的知识分子,就应对一切未能挽回的事实负责。”

 

  刘心武不止一次地对我说过,他羡慕我们这批作家,没有经历过写作上的弯路。我们在今天的“和谐社会”重翻这些沉重的“旧账”,既不是出自后来者的优越感,也非出自对历史的“窥视癖”和“揭露癖”,我深知,我们的纯洁仅仅是建立在幸运之上,没有亲历当年的历史环境。巴金曾经这样质问自己:“万一在‘早请示、晚汇报’搞得最起劲的时期,我得到了解放和重用,那么我也会做出不少蠢事,甚至不少的坏事。”这样的质问,放在我们的身上同样有效——想当年,我们不是与方旗一样,以“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”自居的吗?所以,当我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,绝非有意贬损我们的前辈,也并非炫耀自己“马后炮”式的英明,而只为捍卫那点气若游丝的正义。朱学勤说:“没有卢梭的《忏悔录》,就没有18世纪法国浪漫文学的先河;没有托尔斯泰从忏悔走向《复活》,就没有19世纪俄国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巨大成功;没有萨特对沦陷时期巴黎知识分子群的《恶心》,就没有20世纪西欧存在主义文学与哲学的双向丰收。”刘心武承认了自己的残缺,他的40卷《文存》才做到了圆满,而当越来越多的人具有了鲁迅、巴金、邵燕祥、刘心武式的自剖精神,那场巨大的灾难才可能转化为民族进步的精神营养。

 

  《懵懂集》的出版,表明了刘心武已经彻底告别了当年的英雄话语,对话语英雄这类称号同样不屑一顾。神坛不是为作家准备的,有人说过,所有的神坛最终都不过是祭坛。在刘心武看来,自己“只是通过作品来抒发一些对社会人生的看法”,这不是刻意的低调,而是出自一个写作者本该具有的诚实,是亮出舌苔以待诊断的坦然。对此,巴金先生早就做过总结:

 

  “人只有讲真话,才能认真地活下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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