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怀念 | 葛翠琳:心灵回声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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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时间:2022-12-29

葛翠琳
葛翠琳

北京作家协会名誉理事、著名儿童文学作家葛翠琳,因病医治无效,于2022年12月27日13时57分在北京逝世,享年92岁。

葛翠琳,女,汉族,1930年2月出生于河北省乐亭县,中共党员。毕业于燕京大学社会学系。1948年参加工作,历任北京市文联干部、北京木偶剧团编剧、北京作家协会驻会作家。一级作家职称,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。曾任全国妇联执行委员,北京市政协第六、七届委员,北京作协第一、二、三届理事会理事,第四、五届理事会名誉理事。1949年开始发表作品,1979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,1980年加入北京作家协会。著有散文《魂系何处》《告别天安门》《玫瑰的风骨》《壮丽人生血与泪》、童话《野葡萄》《幸运明星》《鸟孩儿》、诗歌《我们的小队长》、剧本集《小淘气儿的决心》等。童话《野葡萄》《翻筋斗的小木偶》《会唱歌的画像》《核桃山》先后获中国作协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,散文《魂系何处》获北京市庆祝新中国成立45周年征文一等奖,由《野葡萄》改编的木偶片获1986年慕尼黑电视节青少年电视节目奖。其本人获北京市文联成立五十周年文艺创作贡献奖,有多部作品被译为英、法、德、俄、日文在海外出版。1990年与冰心、韩素音共同创办冰心奖。

特刊发葛翠琳老师的《心灵回声》,怀念这位给孩子带来爱与美的童话的作家。

 

 

 

 

葛翠琳:心灵回声

 

我出生在河北农村。那时代乡下还是小油灯照明,没有钟表,听打更报时辰。小孩从没见过童书。

  葛姓家族中的长辈葛毓芝是翰林,一生清廉俭朴,自办“尊经学社”教书育人。后办私立中学。老人曾书写家训:“义理无穷活到老学到老,光阴有限过一年少一年。”对学生则写有:“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,心如平原走马易放难收。”我的曾祖父终生教书,我的祖父教私塾几十年直到双目失明。他们都把长辈留下的家训校训传给儿孙。这是小孩子从会讲话就要背诵牢记的,也成了后代的启蒙课本。

 

  童年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是祖父夜晚朗读古文,先读全文,再一句一句教孙儿背诵,全家人静静地倾听。记得爷爷读《前后出师表》,神情庄严,语调或深沉或高亢,字字句句充满激情。

 

  灯光摇曳,寒风扑窗,古人爱国忧民的感情注入我们心中,那如诗词般的长短句,像战鼓般催人奋进,感人泪下。

 

  “亲贤臣,远小人,此先汉之所以兴隆也。

 

  “臣本布衣……受任于败军之际,奉命于危难之间,尔来二十有一年矣。

 

  “今当远离,临表涕泣……”

 

  爷爷背诵了全文,再一句句地教哥哥朗读,一边读一边讲解,除了朗读声,屋中一片寂静,小小年纪的我,也能感受到文中那激励人心的力量。

 

  我是女孩,不能入私塾,只能坐在家中炕上听奶奶摇着纺车讲述动人的传说:

 

  狐仙、狼外婆的故事,喜鹊布谷鸟的传说;人参何首乌的故事、花仙槐树精的传说;木兰从军、昭君出塞,杨门女将、梁祝化蝶、牛郎织女银河相会、孟姜女寻夫哭倒长城……墙上的年画、瓷瓶上的人物、门神灶王爷的彩像、花样繁多的剪纸窗花,皮影、戏曲、民谣、儿歌、方言谚语,这些民间口头文学都是我的教科书。

 

  我很幸运,作为女孩能去县城上小学。更幸运的是一位外地来的女老师,每日晨读课上为我们朗读文学名著:《爱的教育》《万卡》《背影》《寄小读者》……教室里静悄悄,老师饱含情感地朗读,同学们专心倾听,大家坐在破庙改建的教室里,心却飞了很远,知道了世界上有位作家安徒生,为孩子们写了那么多优美的童话。

 

  有一天,老师朗读都德写的《最后一课》,我们听着满眼泪水。

 

  日本侵略者占领了我们的国土,这篇作品引起了大家强烈的共鸣。

 

  一次课间休息时,操场上几位大同学在读一本书,我跑了过去听,书中讲述一个东北孩子到处流亡,述说祖国的苦难,渴望抗日胜利能早日回到家乡……读书的同学哽咽着,听的同学们泪水滴洒,突然,有同学惊慌地跑来说:“日本宪兵查学来了!”大家慌乱地把书埋在跳高栏旁的沙坑里,眼望着日本宪兵走进教室,校园里一片沉寂……

 

  后来,我曾翻遍沙坑,再也没找到那书。我不知道这本书的书名,也不知道书的作者是谁,但这本没有读完的书,终生留在了我的记忆里。后来也是我立志一生为孩子们写书的主要因素。

 

  中学时,我随父亲来到北平读书。进步同学介绍我读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《牛虻》等书,渐渐引导我参加了革命队伍。可以说:这些书,成了我人生道路上的路标。

 

  1949年,我脱下学生装,换上列宁服,进入文化机关工作。这时期阅读了许多俄罗斯文学。

 

  20世纪50年代国家翻译出版了大量苏联儿童文学作品:《火烫的石头》《丘克和盖克》《一朵小红花》《宝石花》《渔夫和金鱼的故事》《马列耶夫在学校和家里》《青年近卫军》《卓娅和舒拉的故事》《古丽雅的道路》……

 

  新中国的青年儿童文学作家是读着这些作品成长起来的,我倾所有购买喜爱的书,把它们装满了书柜,成为我生活中亲密的伙伴儿。

 

  1957年我被划成右派下放农村劳动改造,每月可以回家两天。1958年大跃进,大家每天黎明出工,深夜方回。农村大嫂们只能把孩子带在田间地 头。当地干部命我办个农村托儿所,几十个孩子哭哭啼啼,我只能讲故事哄他们。那些留在记忆中的童书,一一倾倒出来,儿歌童谣、谜语谚语、童话故事,成了我和孩子们共享的精神佳肴。《丑小鸭》《水孩子》……这些故事让打打闹闹、哭哭啼啼的大小孩子都安静地坐了下来,一声不响地倾听。

 

  童书名著的文学魅力,久远的生命力,在这遥远乡村的孩子们心中,生动地显现出来。

 

  划成右派以后,我生活艰难不再购书。只有一次例外。诗人张志民送我一张难得的内部购书票,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的精装本《泰戈尔全集》,印数不多。我有冰心翻译赠我的单本诗集,全集难寻。我怀着感激万分的心情从出版社资料室买了回来,珍惜地存放在书柜中。

 

  “文革”开始横扫四旧,我属“牛鬼蛇神黑六类”。抄家时,藏书都拉到单位去了,用来每日烧锅炉。我挂着黑牌除了接受批判就是打扫卫生,每天总寻找机会用力把那套泰戈尔全集往书堆深处推,一日几次溜过去查看书堆。后来趁红卫兵去外单位支持闹革命,我冒着生命危险把这套书偷了回来,藏在后阳台破烂堆底下,直到“文革”结束才放回书柜中,这是我惟一幸存的珍爱藏书。其他书群大都葬身火海化为灰烬。胆战心惊地去偷自己的书,成为我一生中奇特的经历。

 

  80年代,重回革命队伍,又恢复写书、购书、藏书,书柜又逐渐装满。世纪末儿子都已长大成人,忙于工作早出晚归。我独自看书,却也心静。到了21世纪,我已是满头白发,两眼昏花。从小孙儿牙牙学语开始,我就为他选读童书名著,他竟能全神贯注地倾听。优秀童书的文学魅力打动所有孩子的心,任何时代的孩子听了都会感动。《拇指姑娘》《野天鹅》《尼尔斯骑鹅旅行记》……能为世世代代的孩子喜爱、传诵,这真是童书作家的幸运。

 

  已是85岁年纪,真的老了。久已不去书店,也不知有什么好的新书。

 

  小孙儿有时来到身边,用手指在笔记本电脑上那么轻轻地点几下,就找出一些新童书的封面来,有的还有精美的插图,又那么点几下,第二天就有人把新书送到家门口,小孙儿从网上购书送给我一个又一个惊喜。

 

  我和小孙儿一起读了《穿靴子的猫》,还有描写小兔母子情的《猜猜我有多爱你》,感到分外喜悦。

 

  许德珩老人写有两条幅:

 

  “书山有路勤为径,学海无涯苦作舟。”

 

  “烈士肝胆名士酒,美人颜色古人书。”

 

  多年来,我反复默读铭记于心。

 

  好的书,会在心灵深处发出久远的回声,伴你在人生路上前行。

 

  我觉得:一句话,一首诗,一段文,都是书。引领孩子从小爱书、读书,受益无穷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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